租房往事,漂在廣州的日子
“嘭!”H君一腳踢飛了902室門右側放在地上的鍍金香爐。香爐在空中分裂成兩節,鏜郎朗落在走廊里,香灰撒了一地。他走過去,又在冒煙的燃香上狠狠跺了幾腳,將其熄滅。
“你等著!你等著!我馬上叫人,你活不過今天!”一名四十歲左右的胖大女人站在902室內,隔著鐵柵欄門叫囂著;她揮舞著雙臂,跳著腳,闊嘴唇上泛著白沫。
H君低頭,又是一腳,將香爐底座踢下了樓梯;它翻滾著,停在下面的轉角處。
“行!我等著!”走廊里煙霧彌漫,他屏著呼吸,努氣沖沖地走回走廊另一頭的901室。這是一棟位于廣州市郊的一梯兩戶住宅樓。
H君走進敞開的家門,一屁股坐在廳里的木制靠椅里,將兩手擱在扶手上,仍然緊握著拳頭,渾身肌肉顫栗著,怒氣未消;他剃光著頭,穿一件棉質白色短袖衫,熱得汗流不止,臉色因生氣而變得煞白;他透過敞開的廳門,望向不遠處湍流不息的珠江,腦海里閃現出最近發生的事情。
二十一世紀初,炒房熱終于由北向南侵入廣州。盡管當地人更熱衷于務實的商貿事業,但也經不住暴利誘惑,變得蠢蠢欲動。伴隨房價的快速上漲,房東的嘴臉也不再好看了。
“H君,下個月房租要漲到1300了!”男房東唬著臉說,“市場價已是1500,考慮你是老租戶,不好漲得太多!”
H君看著往日謙卑低調的房東變得如此嚴肅,有點認不出來了。“那我不租了,”他無法接受這個價格,因為三個月前已漲過一次,由八百提高到一千,“我月底就搬走。”
H君很快在58同城上找到江景花園的這套兩居室電梯房,每月只要900元;望江,全套家具,唯一缺陷是沒裝空調。雖說交通不太方便,去廣州市區要換乘兩次車,但H君從事IT業,在家辦公,顯然不是大問題。
小區環境優美,住的人不多,很清凈。半年過去了,H君從來沒見過同樓層的另一戶人家。
夏天來了,房間里熱得很,H君只好在白天打開家門,進點對流風。
H君以前煙癮很大,后來戒了煙,但留下個支氣管炎的毛病,聞到異味就容易發作,咳嗽不止。以前關著門,沒太注意走廊里的煙味。但自從打開家門通風后,卻經常在沒風的時候發現走廊里煙霧繚繞,甚至飄到了自己家里。
這一天,H君屋里再次涌入大股煙氣,嗆得他喘不過氣。他出門找原因,發現走廊另一頭的902室在門口放了一樽金色香爐,大小如一個痰盂,正冒著縷縷青煙。H君走過去,看到房門緊閉。他躊躇著,不知道怎么辦好。找物業?怕傷了鄰居的心;直接說?又怕鄰居不好商量,弄得不愉快。H君猶豫再三,悶著頭走回了家。
煙越來越大,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。H君呼吸越來越急促,心情煩亂,終于耐不住性子。他走出房門,在走廊里站了片刻,還是決定走向902室。他叩響了房門。
“誰啊?”門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,嗄著嗓子。
“您好,我是隔壁901的鄰居。”
房門打開了。隔著鐵柵欄門,H君看到一位中年胖女子,臉盤很大,皮色微黑,蓬松著頭發;她穿著一身深色家居服,趿拉著粉色塑料拖鞋,帶著滿臉的狐疑。
‘“請問,這香爐是您的嗎?”H君擠出一臉笑容。他瞥見女子身后靠墻的桌上供著一樽很大的佛像,但沒有燒香。
“什么事?”胖女人有點不耐煩,仰著臉,翻著白眼說。
“您這香爐的煙太大,飄到我家里,太嗆人了,”H君頓了一下,繼續央求著說,“能不能不在走廊里燒香?”
“我管不了那么多!”她說完嘭的把房門關了。
H君頓時血涌上頭,怒火冉冉升起。他抬起手,用力拍門。
“干什么!干什么!”那胖女人呼啦一聲把門打開,氣沖沖地叫到。
“你把香滅了!”H君臉上的肌肉抽搐著。
“滅不滅關你什么事!”胖女人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,又做出要關門的架勢。
H君大怒,“我X你媽個逼的!”他緊走兩步,一腳踢飛了那個香爐…….
江面在陽光下閃著白光。一條貨船拉著汽笛緩緩開過。天很藍,萬里無云,一絲風也沒有。
“您好!”坐在靠椅上生悶氣的H君一偏頭,看到門口站著那位胖女人;她怕人聽不見,還用手敲了幾下門。
“給你道歉了,剛才實在不好意思,”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,“我以后不在走廊里燒香了,別生氣了。”
H君呲牙一笑,點了一點頭,表示贊同,沒說話。心里想,好歹也是信佛的,卻如此禍害鄰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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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Riley.Cho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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